暮冬的下午,阳光泛着浅浅的黄,穿过通透的玻璃,覆在我的脸庞和发梢。
Daydream的钢琴曲IMissyou在时空中低缓而轻柔地播放着,一遍又一遍。安静、唯美、空灵,弥漫着淡淡思念的气息。
凝视着面前杯中卡布奇诺美丽的泡沫,依稀忆起那个百花齐放的春天,我们曾商榷,待你从戎归来,我们就开个咖啡店共同赚钱养家,让父亲不再辛劳地插秧种田……
那时,我们一无所有,只有一杯咖啡的奢侈,却将梦想绽放得如花绚烂;那时,我们相知相爱,不惧天涯路远,把纯纯的相思种在心间;那时,幸福是那么近,仿若杯中的咖啡,喝在嘴里,软软的、柔柔的、甜甜的、苦苦的,让人无穷回味。
一
此刻,回忆像张开的网,把一些遗失的曾经收集在一起,恍惚的记忆,便在阳光的抚摸下,缓缓醒来。
多年前,那段豆蔻年华的岁月,天空湛蓝,素心如洗,画山便是山,画水便是水。
你游走在稻花飘香的江淮,我漫步在中原金黄的麦田,同样懵懂的年纪,同样对世界充满了无限向往,不同的是,我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更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在这个繁芜世界上的另一端,会有一个没有任何血脉关系的人与自己的命运发生交集和重叠。
那时,我年少无知,无忧无虑。
而你,却已懂得承担更多——慈爱的母亲去了天国,悲痛令你对嗜赌酗酒的父亲产生了一丝怨恨:若是父亲能多承担一些生活的压力,也许母亲就不会积劳成疾走得那么匆忙,而你与年幼的小妹就不会深陷冰冷的孤独。
年少的你,有着让人心疼的思想。
彼时的我,青春懵懂,天真烂漫,穿着母亲量身定制的花布裙,享受着母爱的温暖和家人无私的关爱。
很好让我困扰的是,我常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一张从未见过但却无比熟悉的容颜:一个青衫少年,一片金黄稻田,骄阳下挥汗如雨,我远远地望着他,很想帮他,却一直没有勇气靠近。
那个少年的眉间,仿佛蕴藏着重创后的倔强,而我却知晓,在那强硬的外表下,其实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
我始终没能向前一步,只是站在那儿,看他在我的视线里忙碌穿梭,直至消失不见……
那一场梦里,我并不知道少年的那一颗心曾为母亲的离世流过泪,曾为父亲的行为受过伤。
我只知道,他眉宇间蕴含的某种东西让我感触到了灵魂的悸动。
那个阳光下的青葱少年,他是谁?究竟来自哪里?
梦醒后,一片怅然。
二
许多年后,我们渐渐长大,走出曾经的年少无知,迎来成年的希翼,踏入世俗社会,我们在不同的环境中遇到不同的人,每天发生着一些或短或长或暖或冷的故事。偶尔,孤独的心会在缱绻时,以为身边的某个人就是我们灵魂相伴的人,以为生命中从来不会有奇迹。
我们为生活中的一切或悲或喜,演绎着尘世里的分分合合。以为人生大概如此,不过如此。
年少时的那个梦在岁月的漂泊下逐渐模糊,慢慢变成一片斑驳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无意间遇到你,仓惶间,那个少年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那一瞬间,我突然开始相信有前世今生,相信有万物轮回。
是否,我们已经认识了一千年,一千年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而一千年以后,我们在时空里错过了另一个自己,我还是你,而你已不再是我?
我没有在现实里见过你,却爱上了你以及有关你的一切。
那个温暖的下午,你静静地向我讲诉着少年时的那段往事……
母亲走后,年少的你和小妹惺惺相惜,曾经无知的孩子忽然长大,学会了承担家务,学会了给小妹做饭。你说,小妹很爱吃你做的炒米饭,言语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小小自豪。
没有人能体会一个失去母亲的少年所承受的压力和自卑。可我知道,他一定曾在某个无人的时刻或夜晚,因无法承受对母亲的想念而偷偷地流过泪。但他懂得,眼泪过后该如何面对生活,如何做一个呵护小妹的兄长。
我想,也许你的炒米饭,那香浓的味道,不仅赶走了饥寒,也驱散了小妹些许童年记忆里的辛酸,让长大后的妹妹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日子不再总是灰色。
十八岁的那年,你穿上军装,背起绿色的行囊,义无反顾地踏上开往边境的列车,成为一名驻守边防的军人,在风霜雨雪的北国,一守就是十多年。
从离开家乡的那一刻,你对父亲曾经有过的怨恨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地消失殆尽,你也终于慢慢地明白,父亲其实一直爱着你们,透过他为家庭默默付出的汗水,日渐苍老的容颜、悄然爬满的白发,你学会了感恩。
在祖国边境的绿色方阵里,在洒满血汗的训练场,在飘摇的五星红旗下,你用自己的行动悄然放大着青春的价值,你带领着队里的战友们在暴风雨中抗洪抢险,强忍着手臂被划伤的疼痛,毫不退缩……
一份份荣誉见证着你的付出和牺牲,一枚枚勋章凝聚着你的汗水和成果,只是一直以来,你很少向别人提及母亲的离世,在单位偶尔有时候填表,母亲那一栏常让你不知如何下笔……
当你在电话里向我讲诉这一切时,我的眼中泛起薄雾,心生生地疼。
三
你的过去,我从未参与,却一直感同身受。
你的故事,我毫不知情,却仿佛曾经经历。
隔着时空的距离,我仿若聆听到你的呼吸,仿若看到你眉间凝结的某种浅淡得让人无法察觉的愁绪。你双手握枪的姿势,微蹙的眉宇,坚定的眼神,站在边境线上的身影,被镜头定格成一幅记忆中的图画,深置于我的脑海。
我们相遇得很晚,可是那份情感,却仿佛已埋藏了千年。
那年的初夏,你在我的空间写下一段话,你说你愿牵着我的手,以后的人生路你愿陪我一起走过……
那是你所给我的、很好的很珍贵的留言,每次打开空间,我都会看一遍。
而,后来的后来,幸福像个贪玩的孩子迷了路。曾交叉的两条线,于圆心的交汇处渐行渐远。
此刻,无论彼此坚持着什么放不下,无论错过或重来,那份曾有过的心灵交际,都会成为生命中无法遗忘的曾经。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有人说,爱情是世纪末的很后一个童话,呢喃着前世的旧梦,耗尽一辈子的缘分前来遇见,生生死死已经不再那么浓艳,爱恨情殇也都淡如流水,于是痴情的美人鱼还是回到了大海,下一个转弯或许又是另一番风情,只是她的王子不在了,不再歌唱,不再快乐,童话也显得有些伤痛,那些水里的泡沫难免有着淡淡苦涩的味道,伴随着泪水连同不忍……
每次想起这段话,辛酸便会蔓延。
你永远不懂,也终将不能再懂,我对你的感情,其实已远远超越了爱情,因为时光漫长,爱情太短。
或许这一生,有太多人值得你去记住,有太多的梦等着你去完成,匆忙的脚步,凌乱的思维,使你再也记不起,尘世里曾有过爱的传奇。
然而,即便不能执子之手,我也无法心生幽怨,因为,此生能够遇见,已是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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