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正适合出去游玩,于是我决定去城郊踏青。
来到城郊,看着沟坡上蓬勃的绿绿的小草儿,我忽然就想起了蛤蟆皮棵儿,顺着沟坡找了好久也没见到,失落之中便开始想念起母亲做的蛤蟆皮棵儿炒鸡蛋。恍惚间,那种独特的香味萦绕而来……
我小时候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因为我体质差,很容易感冒,而且一但感冒了就会咽喉肿痛咳嗽不断,所以我若感冒了,母亲就会很着急,带我去看医生拿药,可吃了药,咳嗽也很难好,而我又不愿意打针,因为我很怕打针,母亲无奈,只好让我吃药。
可是,既便是吃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煎熬。那种又大又圆的白色药片特别的苦,令我难以下咽,所以我吃药时,会趁母亲不注意把白色药片偷偷地丢掉。
有一年刚过完春节,我又患上了严重感冒,接连吃了几天药,感冒才有所好转,但是还时不时地咳嗽。母亲嘱咐我继续吃药,我一看见那药片,便仿佛尝到了苦味,我就趁母亲转身时就把药片偷丢在了远处,谁知我一扭头便看见母亲皱着眉头在望着我,我一下子慌了神,小脸羞得红红的。母亲走到我跟前亲切地摸着我的头说:“咋能把药丢了呢?咳嗽还没好利索,落下病根可咋办?”
我苦丧着脸,撅着嘴流着泪。母亲见此,又心疼地哄我,我便跟母亲哭诉这白色的药片有多难吃。母亲听了,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就默默走开了。
我见母亲不理我了,就跟妹妹一起玩去了。等我玩累了,却找不到母亲了,我便去问父亲,父亲说母亲拿着铲子拎着竹篮去田地里了。
我走到大门口想等母亲回来,可是才站了一会儿,便受不了冻了风吹在脸上仿佛树条子抽打般疼,于是我只好又回屋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终于回来了,我连忙跑过去问母亲干啥去了,母亲说:“去田地里的沟里挖蛤蟆皮棵儿去了。”
我往竹篮里一看,是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只见那植物的叶子上坑坑洼洼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我疑惑地问母亲:“挖这些草棵儿干吗?”母亲微笑着说:“这草棵儿是一种药草,叫蛤蟆皮棵儿,听人说它能治咳嗽,你不是吃药吃怕了吗,妈用这蛤蟆皮棵儿炒鸡蛋给你吃,说不定能治好你的咳嗽呢!”
我拿起一棵蛤蟆皮棵儿说:“为什么叫蛤蟆皮棵儿?是因为它的叶子像蛤蟆的皮吗?”母亲说:“应该是的。”
我后退了几步摆摆手说:“蛤蟆很丑,我害怕。蛤蟆皮棵儿也丑,我不要吃!”
母亲面容慈祥地说:“长的好看的东西不能治病的。别看这蛤蟆皮棵长的丑,但治咳嗽很管用,妈妈用它掺鸡蛋炒出来很好吃的。”
母亲说完便放下篮子低头择蛤蟆皮棵儿去了。这时,我才发现母亲的手红肿着,心想母亲的手是不是挖蛤蟆皮棵儿时冻的?想着母亲的辛苦,我也不好意思再闹了。
接着,我进了里屋,对父亲说,我不想吃那蛤蟆皮棵儿炒鸡蛋,父亲听了摸了摸我的头说:“闺女,不是谁都吃到蛤蟆皮棵儿炒鸡蛋的。你想想,我们在屋里还冷呢,你妈在地里挖蛤蟆皮该多冷啊?再说,现在蛤蟆皮棵儿很难找,不是那么容易挖到的。你妈炒好了,你就吃点,你妈心里才好受些,说不定就能把你这难缠的咳嗽给吃好了呢!”
听了父亲的话,我又想起了母亲那红肿的手,就郑重地点了点头。
做晚饭时,母亲把洗好晾干的蛤蟆皮棵儿切碎放到碗里,又切了一些葱花放进去,然后磕了五个鸡蛋放进去,之后放了一点盐开始搅拌。待锅里的油热时,就把搅拌好的鸡蛋掺蛤蟆皮棵儿倒进了锅里,很快那些鸡蛋便起了泡,一股好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吃饭时,饭桌上便比平时多出了一碗蛤蟆皮棵儿炒鸡蛋,只见金黄色的鸡蛋中夹杂着绿色的的蛤蟆皮棵儿与葱花。看上去,还是蛮好看的。
母亲看了看我,然后对我两个妹妹说:“蛤蟆皮棵儿炒鸡蛋,我炒的多,你们陪你姐姐吃点,说不定能预防感冒呢!”
父亲也说:“就是,你们都吃点!”父亲说着,先夹了一筷子放在我的碗中,而我犹豫着不敢入口。
二妹看着我说:“姐,就你胆小,我先吃!”说完立刻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嚼得很香似的,二妹笑眯着眼睛说:“姐,很好吃的,快吃呀!”
小妹一听,也去夹着吃,父母笑着望着我,冲我点了点头。
我轻轻地咬了一点儿鸡蛋,一种从未品尝过的香味立刻弥漫口中,鸡蛋香中带着一缕苦涩味,又带着一缕葱花味儿,这味道我并不反感。于是,我又试着吃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见一家人都在鼓励似地对我笑着。
那顿饭,我吃的很多了,很奇怪自己竟然没那么讨厌蛤蟆皮棵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天天去地里挖蛤蟆皮棵儿,做饭时就做蛤蟆皮棵儿炒鸡蛋给我吃。几天下来,我的咳嗽真的有所好转了。一家人看着我咳嗽得轻了,都很开心。
后来,我不记得又吃了多少天了,很后难缠的咳嗽真的好了,母亲便停止了去田野上挖蛤蟆皮棵儿了。
而我仿佛已经迷恋上了这种独特的味道,突然不吃了,心里还挺想念的呢!
后来,只要我和妹妹在春节前后感冒咳嗽时,母亲除了给我们吃药外,还会给我们做蛤蟆皮棵儿炒鸡蛋,我们总是吃得很香很香。
长大后,我大多时间都不在家中,能吃到蛤蟆皮棵儿炒鸡蛋的机会就少了。
2015年的腊月,我得了一场重感冒,吃了一个月的药咳嗽也没彻底好。
春节回家,母亲听见我咳嗽,就急忙问我情况,我大概地说了一下,并说:“只是有点轻微的咳嗽,不碍事的。”
母亲说:“从小你就体质差爱咳嗽,你妹妹都没你咳嗽难缠。万一落下病根可咋办啊?我这就去地里挖点蛤蟆皮棵儿,给你炒鸡蛋吃!”
我一听就笑了,说:“妈,我都多大了,还吃那蛤蟆皮棵儿炒鸡蛋呀?”
母亲很严肃地说:“这跟大小有啥关系?”
我看着已过六十岁的母亲,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莽撞,觉得自己很不孝。自父亲十多前去世后,母亲一直一个人扛起了我们的家。
想到此,我的鼻子酸酸的,于是就一边转身去找小铲子一边说:“好吧,我去地里挖!”
母亲说:“地里那么冷,你再去刮刮风,咳嗽还不严重了?再说你也不知哪里有蛤蟆皮棵儿,地里经常打除草剂,就很少见了。不过,我在北地干活时看见地头的深沟里好像有,我去看看!”
我一听急了,“那不行,那地儿那么远沟又深。要去,我陪你一起去。否则,就不去!”
母亲见此,无奈地说:“那好吧,你多穿一件衣服。”
为了让母亲放心,我又多加了一件衣服,这才骑着电动车载着母亲去了北地。
田野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寒风在田野上肆意地乱撞着。到了沟边,我坚决不允许母亲下沟去,母亲怕我生气就答应在沟上面等我。
我顺着浅点的沟坡下到沟底,在荒草间寻找着。那时虽然已立春了,可倒春寒还是挺冷的,所以野草大多都还没发芽。走啊走,找啊找,我终于看到了一团绿色的植物,可走近一看并不是蛤蟆皮棵儿。于是,就又低头往前走着找着。
寒冷的风不停地抽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嘴唇都冻得凉凉的,握铲子的手已被冻得红肿了起来。此时,我才知道,母亲当年在寒风中挖蛤蟆皮棵儿有多么的辛苦。我转过身望着在沟上面跟着我走的母亲,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天,我终是在那条沟里找到了蛤蟆皮棵儿,而且那一片沟坡上还挺多的。
母亲在沟上见我找到了蛤蟆皮棵儿,高兴地挥手招呼道:“找到真不容易啊,多挖一点啊!”我激动地回应:“知道啦!”
晚上,母亲亲手做了蛤蟆皮棵儿炒鸡蛋,我吃得很开心,母亲看我吃得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对母亲说:“这蛤蟆皮棵儿炒鸡蛋,和儿时的味道一样,真香啊!”
母亲听了,笑得像一朵花儿……
对于我来说,蛤蟆皮棵儿炒鸡蛋,不仅仅是治疗咳嗽的偏方,那是妈妈的味道,其中凝聚着母亲深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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