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步,一直向北。
北面有老家,有北大河。北大河有水声,有苇丛,有稻田,有老家样的菜地和果园。
感觉,好长时间,没这样放肆地看过夕阳,也没这样放肆地看过秋。夕阳里的秋,确是好看的。
那天,夕阳很美,秋也很美。美的,竟想不起要回。夕阳里,秋是柔软的,云是柔软的,风是柔软的,草也是柔软的,连同夕阳里的暖和自己。这么多年,我怎么没有这样认真地停下来,去看一眼这五彩缤纷的秋呢?
越往北走,越觉得秋深得可爱。
秋没变,可我们变了。不只是变得老,更多是变得要世故。是我们要忘本了?还是我们在随波逐流?若是哪一天回到故乡去,不知那一片隆重的秋色还认不认得我?
从喧闹里走出来,周遭一片静。静得,仿佛只剩下水声和风声。河里的苇,早已开满了花,那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小时,我们喜欢把它一朵朵剪下来,拿回家让祖母给我们打毛鞋。小时候,喜欢钻进苇塘,钻进蒲塘,寻找蒲草结出的果子,然后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那些香香的棒子。吃得满脸都是,吃得竟忘了自己。
水草蓬勃着,铺到两岸来。有水葫芦,还有星星点点的浮萍。忽然间,感觉自己是一朵浮萍了。北大河,水色不是太好,似乎还流淌着城市的味道。这些年,你又能去哪里寻一条干净的河流呢?隔岸,我看到一片稻田。叶子仍绿着,稻穗却已金黄金黄了。陇上,仿佛有一些菊,隔着一段距离开着,开得闲适而自在。走近,红的黄的白的一起来,夕阳里闪得人心花怒放了。这些菊,比自家阳台上那些菊开得要好看,且有几分野趣。打小,一直喜欢家乡满山秋花般的灿烂。不知,故乡的那座山上,秋花,现在还开不开?
看着夕阳,闻着稻香,听着水声,读着秋花,我真地有些儿沉醉了。走过去,把身子低到尘埃里,我想嗅一嗅这泥土的气息,闻一闻这久违的菊香。这一刻,我竟把自己当作陶渊明了。我不是陶渊明,陶渊明有南山,有菊,我有什么。我只有没进尘世里的那一份记挂与贪婪……
循着叫声,我看到蛙了。蛙们也都长大了,身子肉肉的,眼睛圆圆的,仿佛陌生。好多年没看到这家伙了,见着只剩欢喜,并不想说话。小时候,在一条河流里,见过它们,蝌蚪般的,一河的水墨清浅。那时,还为这些孩子是否找到妈妈而担心。好多年不见,忽然间,它们都长成了大人。我低头追着它们看,它们似乎还有些儿不好意思。转头,一个个坏笑,便一蹦一跳地钻进黄灿灿的稻香里。
时不时,有蛙探出头,凝望着我。然后眨眨眼,响亮地叫两声,似乎在提醒我,它还记得我。蛙们真可爱啊,单纯得就像儿时的我们。我们早不是儿时,而它们却是儿时模样。忽然,我有些儿羡慕起它们了。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此刻,这一片片,我没有听到,可我真地听到蛙鸣了。这声音,似乎隔了一段久长的岁月,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来得那么迟,那么迟,却依然那么响亮温暖!
谁的诗句写得这样好,竟好过我一个年少。
年少蛙声稀疏,更无稻香。因为不知道,所以不敢向往。
家乡多山地,水停不下来。一年四季都是旱作物,旱得要起烟。水稻,需要水,我们那儿留不住。有水的时候,是一年里的夏。夏至,雨水便裹挟着山石泥土而下,一阵阵猛冲,淹没了一块块农田。水走后,所有的土地都呈现出一片干裂状。大家看着洪水冲刷过的土地,眼里有泪滑落。大家很早就想种一片稻田,种一片稻香,然而那时只是一个梦。
有一年,也引种了水稻。只是一年,第二年便再也种不下去。那一次,乡民们是极其用了心的。十几个村子的人,在一片红旗招展里,没日没夜地筑一条大坝蓄水,然后垒一条长长的石渠下山。为了能吃上水稻,大家再累再苦似乎都心甘情愿的。准备了两三年时间,坝筑了,渠开了,却迟迟不见有水能流下来。那一年,也栽了水稻,可从来没听到蛙声。秋天还没结束,乡民们便重新翻转干涸的泥土,改种玉米和高粱。许多年后,那渠还在,只是从无流水声,更不见蛙声。
稻田之于蛙声,我们的记忆里少得可怜。
小学时,就已读过这样一首稻香与蛙鸣的诗。那时,偏觉好,却不知道它究竟好在哪儿?
初中,到镇里读书。经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方知那诗句别有一番的滋味了。周末回家,看着这样湿漉漉青翠翠的一望无际,赖着不想走。那时去镇上读书,是一种渴望,更是一种梦想。成绩不好,怕是去不了的。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自行车。十几公里地,全凭两条腿去来。时间真是快,不小心竟跑过五六年。这五六年里,每日三餐,吃的都是煎饼、盐豆和大葱,从未吃过米饭。看到别的学生,用饭盒子蒸出白白的米粒,心里那份惦念至今仍盈满于怀。那段时光,米饭没有吃到,上学路上,却闻足了稻香。好多个周末,经过稻田时,都要慢慢走,慢慢走,从一个沟渠跑向另一条沟渠,看青草葳蕤,闻稻香氤氲,听蛙鸣雀跃……
走在湿漉漉的田埂上,背着那诗句,听着蛙声,闻着草香,感觉自己就是年少。
秋忙假,从镇上回。看到人家收割后的田地里,有好多遗落的稻穗,便偷偷地去捡拾,捡了满满一大书包,带回家交给祖母,祖母用石窝子碾,碾出白花花的米粒。晶晶亮的米粒,放上南瓜或山芋,在土灶上熬,那味道真是好极了,仿佛能香飘半个村庄。后来,好多人都跑到二三十多里外去捡拾稻穗。每次,我也都跟着去。
上大学,顿顿有米,我也未曾感觉要吃得够。每每看到,别人把白花花的大米浪费掉的时候,心里总有些酸酸的痛。直到现在,看到孩子丢下的饭粒,还总要把它们一粒粒捡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的这首《悯农》,我经常给孩子们读,可没有人再愿意听。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稻香一直在,蛙鸣一直在。沉醉在稻香和蛙鸣的暮色里,我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那天看秋,直到灯火阑珊。
夜半回,仿佛一夜都是蛙鸣和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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