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说人生必须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话,那么,去竹瓦瑶寨吧!
竹瓦瑶寨离尘世很远,离天堂很近。它的宁静和柔美,足以让你喜爱到心疼,心疼到不忍离开。
进入竹瓦瑶寨的很好通道是那条刚好够一辆小车通过的乡间水泥路,羊肠似的挂在半山腰,伴着“叮咚”作响的山泉一路蜿蜒。路的两边,各色杂树和藤蔓绿荫如盖,在路的上空相依相偎,遮天蔽日。汽车穿行其间,犹如徜徉在巨型的绿色画廊里,美不胜收。深秋的暖阳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点点光斑,在小路上、车盖上跳跃,引领着我们一路向前,走向瑶山深处。
因为贪恋一路的美景,我们走走停停。看看汽车的里程表,从湘江乡政府驻地往东北方向行驶,刚好12公里,这种距离,在漫漫的旅途中,只是很惬意的一小段。
竹瓦是个不大的瑶寨,在这里,我们见到了真正的“竹瓦”。一座崭新的木楼——其实不能说是楼,它只有一层,木板墙,木头窗,顶上盖着的就是用竹子做成的“瓦片”。心灵手巧的主人把每一根圆筒的竹子都那么细心地当中剖开,每一个竹节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像盖那种烧制的陶瓷瓦片一样,一阴一阳相互交错。只是这种竹瓦更长一点,更精致一些。青色的竹瓦在深秋的阳光下煜煜生辉,让人觉得整座房子有一种无可抗拒的灵气,那是集天地之精华的悠悠翠竹的生命绝唱,是它们奉献给人类的很后一缕清香。
和新的木房子并排的是一栋老式的瑶家木楼,呈一个大大的“冂”形,上下两层。原色杉木的墙壁,木门、木窗、木楼梯、木楼板,全是就地取材的杉木做成,虽经几十年的风雨侵蚀,烟熏火燎,仍可清楚地看得出杉木细密的纹理。48根笔直修长的立柱,顶天立地,每一根都有一个成年人抱围那么大,它们一起承载着整栋木楼的重量。所有的接口没有一钉一铆,全是榫头衔接,让人惊叹瑶族同胞的智慧和巧夺天工的手艺。房子的主人告诉我们: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虽然让山里人富裕起来了,但由于交通不便,立这座屋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光是这些立柱,每一根都是18个壮年劳力花了两天的时间才从山上盘回来的哦。
二
房子的主人姓郑,住着郑家阿公和阿婆。阿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看得出,当家的是郑家阿婆。
七十五六岁的郑家阿婆身板硬朗,甚是健谈,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古稀老人的老态龙钟。她思路清晰,身手敏捷,一如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她很殷勤地带我们参观家里的房子。老房子是居家用的,底层依次是灶房、过道、饭厅、堂屋、还有一排杂房,放着生产的工具和一些不用的家什。楼上是住房,一共12间。每一个房间都铺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铺盖。老人说,家里人口多,三男二女五个子女,十多个孙辈,重孙也添了三四个了。别看平时就老俩口在家,一到节假日,家里的孙儿郎女全都回来团聚,家里就热闹得挤都挤不下了。这不,就立了旁边那座新的木屋。逢年过节,家里人多的时候用来住家,平时就用来做旅馆。
“开旅馆?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开个旅馆?”我很惊奇,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想到开一间旅馆?又有哪些人来光顾呢?
郑家阿婆立马打开了话匣子:“香草源那边不是开发了乡村旅游吗?我们这里离香草源也不远,二三十里路,眨眼工夫就到了。那些远乡的游客沿着河道走进来,被河里的石头迷住了,被山里的景致迷住了,舍不得走了。”老人满脸慈祥,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像你们一样,总得有地方吃住呀!有一次,几个搞摄影的在山里头转到天黑了,找上门来问我们有没有地方吃饭。我说有啊!在我们瑶山里过门就是客,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嘛,可是人家走的时候硬要塞给我们钱,说是饭钱,伙铺钱。客人来家里吃餐饭哪能收人家钱呢?不收!很后家里人洗被子的时候在床铺下发现了客人留下的钱,比住伙铺的钱还要多得多呢。后来旅游局和乡里的干部说干脆开个旅馆,正儿八经地收钱,让人家吃得安心,住得踏实。还给我们挂了牌子,说起来,我们是乡里*一家挂牌的‘农家乐’呢!游客可以跟我们家里人一起吃,我们吃什么,客人就吃什么,钱就随便给点;也可以点菜吃饭,只要地里种的、山上长的、家里喂养的,我们能寻得到的,客人想吃什么,我们就给他们做什么。价钱嘛,全是明码标价。”
我们七辆车上的二十多个人异口同声地要求留宿在郑家阿婆的木楼里。
阿婆说:“要得!要得!一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今晚准备了好节目呢!”原来,同行的邱大哥两口子都是“瑶山通”,跟这里村村寨寨的瑶族同胞都有着很好的情谊,他们进到瑶山里,如同鱼儿游回大海里了。
晚餐很丰盛。菜蔬大多是山上的出产:四方竹笋酿鲜猪肉,野生香菇炖老公鸡,手磨豆腐炒剁辣椒,山泉水清煮小溪鱼……直吃得几桌人都大呼“过瘾!”郑家阿婆朗声说:“笋子是上午才到山上扯回来的,香菇也是顺道从山上捡到的,鱼是晚边才到小溪里捞到的……”同行的盘姐快人快语:“豆腐也是下午才做的吧?我们刚到的时候还喝到了滚烫的豆浆。”吃着饭喝着酒的人们全都停了筷子大笑起来。
三
期待中的节目在晚餐后终于登场了。
居然是打糍粑!糍粑是瑶家人婚丧嫁娶或过年过节等重要的日子才做的一种美食;现在不年不节的,郑家老少兴师动众地来做这么费时费力的糍粑,那是拿大家当贵客待了。
露天的坪子里月光如水。郑家大姐和郑家三妯娌在灶房和院子里穿梭。整石凿成的大碓臼洗净擦干了,一人多高的木碓棒也洗净擦干了,炒香了的花生、黄豆、芝麻一股脑倾进石臼里,拿木碓棒擂几下,香气便弥漫了整个瑶寨,引得河对岸的几只狗一个劲地“汪汪”,恨不得立马跑过来凑热闹。热腾腾的糯米饭端出来了,倒进石臼里,郑家的大哥二哥立刻拿起木碓棒,你一下我一下地捶捣起来。那高过人头、粗大如椽的碓棒在他们手里上下飞舞,显得那么灵巧自如。他们配合得那么默契,这边刚刚碓下去把整团的糯米饭提起来,那边的木碓棒不偏不倚地擦着棒底砸下来,又把那整团的糯米饭完整地接过去擂到臼底,一点也不含糊,变戏法似的,直看得游人中的几个大汉跃跃欲试,抢过木碓棒就擂将起来。可是木棒到了他们手中却不再听使唤了,两根木棒时不时在空中撞击交战,发出“嘭嘭”的闷响。尽管掌棒的两个大汉装模作样“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那糯米饭呢,却极不听话地散作几个不规则的小团。一团米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噗”地被甩到水泥地上,无限委屈地冒着热气。众人便笑得直不起腰来。那两个大汉便羞愧难当地放开木棒:“这打糍粑也蛮要技术的哦!”
郑家大哥和二哥又接着打起糍粑来。不大一会,两人用两根木碓棒夹着那打好了的糍粑放到竹簸箕里。糍粑雪白透亮,闪着莹莹的油光。女眷们赶紧在手上抹上香油,趁热把糍粑捏成一个一个的小团子,在簸箕里压扁,裹上刚刚碾好的花生芝麻豆粉,送到客人手上。客人们呢,也毫不客气,双手捧着就那么大口大口地嚼起来,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香!”“好吃!”“劲道!”吃完一团,又伸手到簸箕里抓起一团,全然不顾刚刚的酒醉饭饱,直吃得个个腆着肚子还不肯罢休。
看大伙吃得尽兴,郑家大姐说过些日子县里庆盘王节,她又要到县城“农博会”的美食节上现场打糍粑,她家打的糍粑已经连续三年获得了美食节金奖呢。城里人觉得手工打的糍粑劲道好吃,她也就乐意去,当然,收入也不错。我趁机问她一句:“能赚多少?”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一年也有一二万吧,都是两个辛苦钱。从用山泉水泡好糯米,到用木甑子蒸熟米饭,打出一锅糍粑来,差不多要用一天的时间哩!”
打糍粑吃糍粑的热闹刚一退却,主人即刻在坪子里的案板上摆上泡茶。一大溜饭碗一字儿排开,郑家阿婆从一个竹篓子里抓出一把茶叶,每个碗里放一小撮;郑家妯娌们从铁鼎锅里舀出滚烫的开水,每个碗里都泡到碗口。人们围着案板四散坐着,俯下身子,低着头,嘬起嘴巴去喝碗里的茶,一个个都喝得“咝嗨咝嗨”地哈着气。喝到第二泡滚水的时候,热汗冒出来,浑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郑家大姐用托盘端了堆得高高的“酸咸”出来,说是给大家“送茶”的。郑家阿婆说要是到了冬月里要过年了,那送茶的东西就多了呢,炒花生、瓜子,还有叶子粑粑和油炸粿子。听得大伙充满期待地说等正月里再来。
喝上茶,一直沉默着出出进进做事的郑家阿公话就稠起来了,与大家摆开了“龙门阵”。从山上的树子和野果,说到河里的游鱼和石头,阿公如数家珍。他说自己在山里住了快80年了,看着漫山遍野的树木长大,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们长大,心里欣慰得很。
秋夜如此美。数不清的星星镶嵌在深蓝如绸缎般的天幕上,离我们那么远,却又那么近;月亮呢,也许还在山的那一边和星星躲迷藏,只把无尽的清辉洒向人间。远处近处的山都是青黛色,朦胧得恰似一个个静立的大蘑菇。只有那些不知名的秋虫长一声短一声地唱着歌儿,自娱自乐地开着它们的音乐会。做个竹瓦人应该是非常惬意的吧?好想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时这一刻,让我也做回竹瓦人吧!
枕着杉木的清香和欢快的溪声入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四
因为惦记着郑家阿公说的那一河石头,我们起了个大早。可是推开门一看,郑家大哥早就在坪子里等我们了,他是我们今天的向导。他和妻子住在镇上的学校里,他做校工,妻子是学校的老师,今天周末,刚好两口子回家帮忙。郑家大哥因为小儿麻痹症落下后遗症,右脚掌严重变形,脚后跟歪向前,走起路来似乎有点不稳当,但他走路很快,我们一行人跟着他走得气喘吁吁。郑家大哥很健谈,见多识广的样子。他跟我们说起他小时候和弟弟们上山套野兽、下河抓螃蟹的经历如同就发生在昨天,叫人神往不已。说着说着,他揪住路边树枝上的果实,告诉我们“这是水杉果,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吃了可以美容呢!”我们一尝,果然!褐色的果皮里包裹着粘稠的果浆,酸酸甜甜的。
河离瑶寨并不远,走出房门就能听到水流的声音。说是河,其实是一条小溪。溪两旁丛生着各种杂树,在岸上看不出溪流有多宽。我们从一个低矮的缺口猫腰钻进树丛里,溯溪而上。小溪里是石头的天下。那些石头,有的大如卧牛,有的小如鸡蛋,形态各异。深秋的溪水冷得有点刺骨,我们走得有点踉跄,郑家大哥却没事,他不停地告诉我们每块石头的来历和名字。那些嶙峋坚硬的石头,刻满了瑶家人一代代的童年故事,也刻着亘古的从容和磊落,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和瑶山的变迁。
经过一片竹林,我们上了岸,却不料与一只漂亮的小麂子不期而遇。那小精灵好奇地看我们一眼,怔了怔,便惊惶失措地跑开,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郑家大哥说麂子天生无胆,机警怯懦,所以又叫“黄惊”,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反应过激,人和其他动物根本无法靠近它。它们白天极少出来,能在早晨见到它,是大家的运气好;当然,这也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结果,因为瑶民从不猎杀幼兽。
钻出竹林,沿一条新修的水泥路蜿蜒而上。郑家大哥说,他家住的地方是下竹瓦,现在我们站的地方是中竹瓦,往上是上竹瓦,再往上走几里路,过界就到了临近的道县了。怪不得,乍一听,郑家人的口音中带着道县话的韵味呢。
告别竹瓦,却把竹瓦永远铭刻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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